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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我決定好好過一個結婚紀念日。
過節一向是我的罩門,舉凡社會上約定俗成應該與情人共同慶祝的日子──西洋情人節、中國情人節、老婆生日、老婆農曆生日、聖誕節、周年紀念日──我都極容易失手,要不是根本忘記日子(這不能怪我嘛,人事行政局的行事曆又沒把那天畫紅框框),要不就是找的餐廳出差錯,最糗的莫過於有回情人節在北京過,從朋友那兒打聽到一間氣氛好食物一流的餐廳,當時心想非旅遊旺季應該不用訂位,於是釀成悲劇。從王府井大街打車到三里屯塞了一個半小時已經讓我們熱度熄了大半,在大大小小的胡同間繞了半天還不找到餐廳,一問之下才知道那餐廳半年前便關門大吉。看著整條被情侶塞滿的酒吧街,以及我老婆咬到快脫妝的紅唇,我當下有種崇禎景山自縊所稱「皆諸臣之誤朕也」的蒼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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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紀念日失誤的機率比其他節日更高,畢竟情人節、聖誕節大家都在過,至少大賣場巧克力折扣的傳單會提醒我,但結婚紀念日就捉摸不定,它就像與三百六十四張牌混在一起的鬼牌,經常是翻到的時候才知道出局了。大概也是受夠了我的藉口(不外乎太累太忙那個來),我老婆決定撇除宴客、迎娶的日子,將結婚紀念日定在登記那天,身分證上有換發日期,無論如何不可能搞錯。
為了感謝老婆大人的明理與體諒,我決定今年的結婚紀念日一定要好好安排。我花了兩個星期的時間搜尋最適合的餐廳,在網路時代,這樣的搜尋可是堪比國安等級的情報工作,單單看各大旅遊美食網站的餐廳排名還不夠,還得盡可能瀏覽每一則評價,特別是低評價的留言,那會告訴你「地雷」所在;最好還要看看每位評價者的年齡職業國籍用餐目的,一間評價很高的學生餐廳未必會是個慶祝結婚紀念日的好地方。
決定餐廳後,先用破爛的法語訂好位,接下來便是研究菜單。在法語環境中待了一陣子後會發現,英語菜單和法語菜單其實沒什麼差別,都是牛、羊、魚、蝦這些字看得懂,其他起士、醬汁、地方特產等就算是翻成中文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因此事前研究菜單是件重要工作,Google看看每道菜的照片,沒嘗過味道也好想像。
用餐前幾天還得確認天氣,這攸關老婆大人的穿搭;注意交通,停車場最好找兩個,一個滿的時候才有備案。
於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結婚紀念日當天準時下班,一進家門先高喊一句「Happy Anniversary!」卻看見老婆素顏、穿著睡衣倒在沙發上。
「我感冒了。」她用鼻音說。
我在當下有些著惱,但看她那樣子也沒辦法。我扶她上床,打電話取消訂位,然後煮了鹹粥端到床邊說:「這次不能怪我失誤了吧,我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吃了口粥,說:「禮物呢?」
晴天霹靂。「什麼禮物?」
「結婚紀念日的禮物啊,你不會以為結婚紀念日吃頓飯就可以吧?」
我想了很久才想到一個最爛的答案:「我就是妳的禮物啊。」
「嚇你的,我也沒準備禮物。」她做個鬼臉,說:「辛苦了,粥很好喝。」
我鬆了口氣。你永遠不知道翻起來的是鬼牌或Ace,或許這就是結婚紀念日的真諦。
(中國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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